何述強是散文家,這幾年又開始歌詞創(chuàng)作,還在不久前完成了《百鳥衣——羽光絢麗的傳奇》這部學術性很強的文化研究讀本,令我十分欽佩。
我是北方的蒙古族人,對南方的民間傳說和故事了解不多?!栋嬴B衣》的傳說故事,我是通過廣西詩人韋其麟的敘事長詩《百鳥衣》了解到的,它在壯族群眾中家喻戶曉,廣為流傳。我想用蒙古族的《馬頭琴的傳說》與它對應。一個是關于人與鳥的故事,一個是關于人與馬的故事,它們都在記述古代人類與自然的關系;同時,它們還有一個共同點,就是揭示了壓迫與被壓迫的階級關系,即底層百姓與皇帝、土司或王爺?shù)拿芗捌涠窢?。這個主題可以說貫穿了中國各民族的傳說故事。
壯族民間傳說故事《百鳥衣》的內(nèi)容大致如下:貧苦農(nóng)民古卡的妻子依娌,被土司搶掠。依娌囑咐古卡制弓箭,射百鳥,用羽毛制成神衣,百天為期,到州府相會。古卡歷盡艱辛,制成百鳥衣后,按時來到州府。古卡借獻衣之機殺死土司,奪取駿馬,夫妻倆馳騁而去?!栋嬴B衣》是極具百越民族特色的代表性傳說故事之一,廣泛記錄了人類生息繁衍的自然環(huán)境、歷史變遷、民族習俗、倫理道德和宗教信仰,表達了人們的艱苦與歡樂、理想與愿望。2014年,它被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
何述強的《百鳥衣——羽光絢麗的傳奇》作為漓江出版社“非遺廣西”叢書之一,充分彰顯了作者詩人式的熱情想象和學者式的嚴謹求實。作者首先將《百鳥衣》的起源追溯到晉代陶淵明的《搜神后記》,認為其中的《白水素女》可能是它最初的原型,同時又從中國各民族民間文化中的“鳥圖騰崇拜”以及“人鳥婚媾”母題,考證并論述了“百鳥衣”產(chǎn)生和流傳的歷史,解密了“百鳥衣”在壯族傳統(tǒng)文化與日常生活中符號化的象征。作者還將韋其麟創(chuàng)作的敘事長詩《百鳥衣》與西雙版納的傣族民間敘事長詩《召樹屯》進行了比較研究,認為兩者的故事有相似之處,比如主人公都是為了愛情,歷盡千辛萬苦,最終靠智慧和勇氣,使愛情失而復得、有情人終成眷屬,肯定了兩部作品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。所不同的是,在韋其麟的《百鳥衣》中,詩人沒有賦予“百鳥衣”神奇的飛翔功能,而《召樹屯》里的“孔雀衣”卻助主人公獲得神力,不僅戰(zhàn)勝了土司,而且遠走高飛,脫離苦難。韋其麟的長詩《百鳥衣》是文人的再創(chuàng)作,完成于新中國成立不久后的1955年,其中自然體現(xiàn)了那個時代作家和詩人的藝術觀念和思想境界,作品具有現(xiàn)實主義或者說是革命現(xiàn)實主義的雛形;而《召樹屯》則是傳唱了數(shù)百年的民間文學,更有神話的超自然性,具有古典的浪漫主義和樸素的理想主義氣質(zhì)。兩者的精神內(nèi)核是一致的,但在時代背景、世界觀以及創(chuàng)作理念上,兩者又顯現(xiàn)出不同。正如何述強所說:“壯族的‘鳥衣’故事與其他民族的‘鳥衣’故事都有十分古老的內(nèi)核,從遠處說,都可能是環(huán)太平洋地區(qū)‘鳥生’神話的投射。它們在不同的地域環(huán)境中會有所變異,染上不同的色彩,而以它們作為素材創(chuàng)作的敘事長詩,自然各呈異彩。”從這個角度說,《百鳥衣》可以說是人類傳說故事的一個原型、一個母本,由此也說明,在遠古時代,人類原本就是一家人,同根同源,后來在各個民族交往、融合或沖突的過程中,才逐漸形成了既獨立又相互依存的文化形態(tài)。所以很難說清誰影響誰,或者誰先誰后,比如我們蒙古族史詩,還有藏族的史詩、克爾克孜族的史詩,它們的主題、人物,甚至故事都有相似之處。因此,《百鳥衣》的傳說故事不僅是壯族的,同時也是中華各民族交流融合的產(chǎn)物,是人類文明和智慧寶庫的一部分。
《百鳥衣——羽光絢麗的傳奇》是挖掘、梳理和研究《百鳥衣》傳說故事的重要文獻。作者掌握了大量典籍和歷史資料,又做了實地考察,使他能在論述中旁征博引,抽絲剝繭,融會貫通,并充滿文學的激情,寫出了一部關于“百鳥衣”的“百科全書”。
(作者系作家出版社編審,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理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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