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本網(wǎng)特約作家 陳曉斌
讓我們讀一首與甘肅有關(guān)的描寫馬的詩。馬戴《橫吹曲辭·出塞》:“金帶連環(huán)束戰(zhàn)袍,馬頭沖雪度臨洮。卷旗夜劫單于帳,亂斫胡兒缺寶刀。”
這首詩是唐代邊塞詩的經(jīng)典之作,若單純從寫馬的角度看,也是精彩至極。如果將唐詩中的駿馬放在一起賽跑,這詩里的馬絕對沖在前列。詩里氣勢貫通,神韻流動,文字干脆利落,讀來暢快淋漓,讓人有著速度與激情的快感。詩寫的是威武的唐軍雪夜奔襲敵人,開篇“金帶連環(huán)束戰(zhàn)袍”,寫出我軍的威武干練,“馬頭沖雪度臨洮”,極具有畫面感和帶入感,讀此四字,大軍飛馳、雪夜疾行的面畫就刻入腦海,這讓人感到緊張、興奮,有了身臨其境的參與感,似乎讀者自己就在馬背,漫天白雪彌漫,只看見馬頭在前,只聽到寒風掠耳,只感覺自己在往目的地臨洮方向沖刺。“卷旗夜劫單于帳”,一路狂馳,夜晚時已接近單于的營帳,把軍旗卷起,一則為提高沖刺速度,二則縮小目標避免敵人察覺。最后,高潮來到了,“亂斫胡兒缺寶刀”,我大軍奔襲成功,敵人始料不及,兩軍短兵相接,我軍狂砍亂殺,直砍得寶刀缺口!這把寶刀,刀頭是馬頭鑄成,刀身為連環(huán)金甲,刀身環(huán)繞著戰(zhàn)袍軍旗,這把寶刀,從隴右節(jié)度使的大營中騰空飛起,劈開漫天風雪,一路射向侵犯我漢地臨洮的敵軍。前三句詩,讓我們體驗到寶刀劈空的氣勢與速度,第四句詩,讓我們釋放出能量和激情,寶刀砍下,電閃火石,金光四射,大唐的輝煌和霸業(yè)就在這一刻成就。
詩中的“臨洮”,在唐代不是指今天的甘肅省臨洮縣,當時狹義的概念是指甘肅的臨潭縣或岷縣(秦長城的西起點),廣義的概念指洮河流域,這里是唐朝與吐蕃國接壤的地方。臨洮在唐代具有重要的戰(zhàn)略意義,是唐朝的西大門。唐玄宗開元二年(714年)置隴右節(jié)度使,治所在都州(今青海省樂都縣),主要任務是防御吐蕃東侵。唐詩中的“臨洮”,經(jīng)常泛指邊關(guān),寄托了詩人的邊塞情懷。唐代在臨洮最輝煌的戰(zhàn)役,是在唐玄宗天寶年間,隴右節(jié)度使哥舒翰大破吐蕃。唐代西鄙人《哥舒歌》:“北斗七星高,哥舒夜帶刀。至今窺牧馬,不敢過臨洮。”這是西部邊關(guān)的百姓歌頌哥舒翰的贊歌,詩前的題記為:“天寶中,哥舒翰為安西節(jié)度使,控地數(shù)千里,甚著威令,故西鄙人歌此。”哥舒翰原是突厥族哥舒部的后裔,《舊唐書》說他:“好讀《左氏春秋傳》及《漢書》,疏財重氣,士多歸之……吐蕃寇邊,翰拒之于苦拔海,其眾三行,從山差池而下,翰持半段槍當其鋒擊之,三行皆敗,無不摧靡,由是知名……先是,吐蕃每至麥熟時,即率部眾至積石軍獲取之,共呼為‘吐蕃麥莊’,前后無敢拒之者。至是,(哥舒)翰使王難得、楊景暉等潛引兵至積石軍,設(shè)伏以待之。吐蕃以五千騎至,翰于城中率驍勇馳擊,殺之略盡,馀或挺走,伏兵邀擊,匹馬不還。……翰善使槍,追賊及之,以槍搭其肩而喝之,賊驚顧,翰從而刺其喉,皆剔高三五尺而墮,無不死者。左車輒下馬斬首,率以為常。”自從遭到哥舒翰的抵御,吐蕃不敢越過臨洮對唐朝進行騷擾。等吐蕃再次侵犯臨洮,那是在安史之亂之后了,此為后話。
詩作者馬戴,生于晚唐,是唐武宗會昌四年(844年)的進士?!短撇抛觽鳌氛f他曾在華山隱居,“結(jié)茅堂玉女洗頭盆下,軒窗甚僻,對懸瀑三十仞,往還多隱人”, 大概華山的雄偉養(yǎng)出了他胸中的丘壑,“戴詩壯麗,居晚唐諸公之上,優(yōu)游不迫,沉著痛快,兩不相傷,佳作也”。唐朝的邊塞詩,興盛于初唐和盛唐,但晚唐的馬戴,邊塞詩寫得直逼盛唐?!冻鋈愤@首詩,若以“壯麗”兩字評價,太恰當了。讓我們記住這位姓馬的詩人吧,他在唐朝的晚期,沿續(xù)了唐詩的榮光,他讓今天的我們跨上疾馳過甘肅的駿馬,體驗到盛唐的輝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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